最難忘的禮物

有些回憶，不太特別，卻總不會忘掉。

初夏午後的陽光如+2ev，明媚但不刺眼，天空如被加進過多水份的藍色水彩，淡然而稀薄。天氣微涼，不止女同學，男同學也還穿著淺灰色的毛衣。女孩很喜歡這種淺灰色，把男同學都顯得很秀氣。而女同學的校裙是淺藍色，卻要配上鮮紅色的毛衣，這種視覺衝擊讓她很難受。偶然在走廊上看見一些女同學明目張膽地套上淺灰色的毛衣，她只有羨慕。淺藍，淺灰，輕柔的藍天，女孩坐在課室，安靜的細賞這充滿日系情調的畫面。

小息時的走廊總是充滿活力，不論好動或安靜的同學都會把握那短暫的15分鐘企圖做更多的事，例如擠到樓梯間的流動小賣部搶購數量罕有的豬肉丸，或者三三兩兩的擠到洗手間說是說非，或者跑到操場圍圈打打排球流些汗水。女孩甚麼都不想做，就伏在桌上想念剛才與周公下的一盤殘局。她側著，面朝向走廊，看著來來回回的同學，眼神卻沒有聚焦。

當男孩來回了第二次，她終於有一個焦點。高180cm的他總是份外矚目。他比女孩高兩屆，班房在女孩的後方，二人因同屬一個課外活動組別而認識兩年，但兩年來的對話，半張單行紙就記得完。

他第一次從後方走上來，喝著一包檸檸茶；回去時，拿著一包熱浪；再走上前咬著一份三文治。「他的胃口也太好了吧。」女孩心想，畢竟午膳才剛過一個多小時，以往也不見他這麼愛吃。在小息即將完結前的數分鐘，女孩決定到走廊堵堵他，聊聊有關他的食量這個問題。

一如所料，男孩沿途折返。這次手裡終於空空如也。
「午膳不是剛過嗎？沒吃飯嗎？」女孩問。
「有呀，只是不夠飽。」他說。
「喔。」女孩的目光轉往在球場上奔跑的男女。

兩年來就是這樣，除了課後活動時那些簡單對答——「後台要多條audio線」、「開台左spotlight」、「mute 3號咪」，他們之間除了3色線、rundown紙和volume的大小外，就沒有其他話題存在。

上課鐘響了，女孩轉回目光準備跟他說聲再見時，便見他的右手從腰間升上來，打開，掌心有一顆稍稍變形的明治黑朱古力，金色的包裝紙在陽光下折射出低調的光芒。

「請你食。」他說
「喔，謝謝。」然後各自回到班房。

那顆被握到半溶的明治黑朱古力，像被泡過水的麵包般軟綿綿的，打開，軟漿黏在紙上分不開，實在有點嘔心，女孩湊上嘴，把糊掉的朱古力用舌頭捲進口裡。女孩還沒想通為何男孩要送上這顆朱古力，它已經完全溶在舌上了。

後來的事，也如那顆半溶的朱古力一樣黏黏膩膩，在陽光下一暴曬，便化作水流走了。

女孩對朱古力沒甚麼研究，也沒吃過很昂貴的朱古力，但她覺得那顆半溶的明治黑朱古力的味道還不錯。雖然她並沒有自此便愛上這黑漆漆的甜食，但在這往後的11年間，心情很差的時候，總會不其然去買一盒明治黑朱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