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能倒流一次

近日，一位朋友的外婆過身

朋友寫了一篇落落長的懷念文章

閱畢，不覺悲傷，畢竟我不認識她的外婆

但心中充滿羨慕

羨慕朋友能與外婆擁有那麼多好時光

當我開始有記憶時

我的祖父、祖母，外祖父都已經君體相同了

每次想起他們三人，腦裡浮現的第一，和唯一印象

已是那定格在神樓上的一個表情

而陪伴我經過一小段童年的，只有外婆

因為哥哥百厭，外婆不願照顧他

因為我乖豬，所以外婆願意照顧我

外婆說（其實是媽媽轉述）：

「給丫欣一個盤，一個公仔，佢就可以同個公仔沖涼沖成個下晝！」

雖然沒有一丁滴記憶

但我大概想像到那些寧靜緩慢的下午

外婆如鐘的坐在20平方不足的屋子的一角

可能在吃著甚麼，然後看著我蹲在一個小盤旁邊

替一個膠公仔從頭到腳，從手指到腳趾，仔仔細細的洗一遍

抹乾身，然後又從頭到腳，從手指到腳趾，仔仔細細的再洗一遍

（原來自得其樂的性格已自小養成=v=）

後來，外婆搬到農村，我留在廣州上學前班

然後又搬來香港

與外婆見面的日子就只剩下過年和暑假的時候

關於她的第二個畫面，是她坐在屬於她的一個矮房子前

吃著生果，看著我和哥東奔西跑

「唉呀！你兩個咪嚇d雞呀！」

那時，我喜歡吃瓜子，從媽媽裡問來兩元

便能買到一大包葵瓜子

外婆見我吃得高興

便從口袋裡拿出數張皺巴巴，充滿藥油味的紙幣

著我去街口的雜貨店買包瓜子

我蹦蹦跳著去了，又踏著快樂腳回來

那包瓜子往她桌上一放，便想轉身離開

「你食啦，買俾你食嫁！」

「咦~我有包啦，你食啦」然後就走了

那時，雖然小，但我記得，當時的想法是：

你都見到我有包啦，重叫我去買？玩我呀？

那時，雖然小，但我記得，語氣帶著濃烈的不耐煩

如果，時光能重來一次

我一定不會這樣說

第三個畫面

已經接到她第二次中風，臥床不起的時候

我們趕回鄉，站在她床前

那時她已經昏迷了很久，不說話，不吃飯

媽媽說：「我地返左黎啦，呀欣呀傑都返左黎啦。」

然後，外婆開始緩慢的挪動身體

手在身上摸這撫那

「呀媽，你要拎咩呀？我幫你搵啦」

然後，外婆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得很的錢包，放到我手中

裡頭，有7張充滿老人味、皺巴巴的紙紗，合共兩元

有一張日曆紙，背後寫著家的電話號碼
8577689

這是關於外婆最後的記憶，然後，她就走了

那時，我不過小1

長大後，對於那些有外婆照顧，有外公疼錫

有祖父抱，有祖母親的孩子，妒忌得很

埋怨我的長輩為甚麼這麼早就死光光

再長大一點，我就埋怨自己

為甚麼不早一點懂事，不懂得珍惜與外婆那一段短而珍貴的日子

因為不懂事，還不知道生老病死

那因童稚吐出來的那一句說話

後悔至極

如果時光能倒流一次

我會陪你坐在那小得只有床和一桌一椅的房屋

慢慢的啃完那兩包葵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