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February 18, 2015

薄冰隔膜_《青 年 空 間》028



第二次跟外籍人仕做的訪問,言談間雖然Jeff語氣輕鬆,但仍感受當日被排斥的痛苦。其實膚色上的差別,又有甚麼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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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亞洲國際都會。」一句耳熟能詳的宣傳句子,把這彈丸之地塑造為一個融和多元文化,更是一個充滿希望、機會的大舞台。但在香港土生土長的印度裔Jeffrey Andrews,從成長至踏出社會,卻切身地感受到那不過是一句泛於表面的口號。Jeffrey作為首批南亞裔社工,認為自己有一份使命,打破港人和少數族裔間的那一層薄冰。



成也中文  敗也中文
語言,是身份認同的其一元素,也是認同別人的一個關鍵原因。Jeffrey從小學開始,已親歷許多因為語言而被拒絕的經歷,「我好鍾意踢波,好想踢波,每日都想參加青年足球訓練。曾經取得過足總的表格,但全都是中文,沒有英文版,根本看不明白。」幸得他住所保安的幫助,但填妥了一份中文表格,也不代表往後能順順利利,「教練見到我塊面咁黑,又唔識講中文,最終也沒有取錄我。」

Jeffrey自幼入讀少數族裔學校,小學期間只學習過幾個簡單中文字,後來升中亦未能升上主流學校,須入讀指定學校。學校把學生分成「華人」和「非華人」,而「非華人」班,除了學習英文,第二學習語言卻是法文,根來沒有機會學習中文。「因為我鍾意踼波,所以加入左足球隊,而足球隊將所有人混合,我把握機會,不停同其他人講中文,踢完又同佢地去食麥當奴,又趁機會講下中文。」Jeffrey一口流利的廣東話便是在球場上訓練出來。

Jeffrey中五畢業後,無所事事地混噩了兩年。後來在一電視製作公司工作,2008年因金融風暴被裁員。在社工Fermi介紹下,在社區中心當上個案工作員,處理香港難民案件。「當時我接到一個case,Client知道我不是社工,就直接拒絕,要求一個持牌社工跟進。然後我睇到Fermi身為華人都也這麼熱心幫我們少數族裔,為何我們自己就沒有社工?」Jeffrey於是下定決心要成為社工,但因為中文不達水平,根本沒有學校願意接收。在Fermi的幫助下,得明愛專上學院取錄,去年終於成為註冊社工,成為香港第一批南亞裔社工。


我們不是拉登
成為社工後,在處理案件時,難免要與華人接觸和溝通,Jeffrey處處感受到港人對少數族裔的抗拒:「當我為Client去搵屋時,地產商一見到我便揮手趕我走,直接說不做我生意。在社區中心遇上其他華人會員,他們亦會投以奇怪的目光,眼裡在疑惑為甚麼有個『阿差』在這裡。」有趣的是,只要Jeffrey一開口,以廣車話與他們對話時,他們便會瞬間接納了Jeffrey也是個同聲同氣的「香港人」:「當他們發現『哦,原來你識中文』後,便會願意和我溝通。」

的確,雖然少數族裔在香港生活多年,但社會對他卻認識甚少。「好多人,尤其年長一輩對我們不太認識,認為『南亞人』就是『壞人』,更會問一些好愚蠢的問題,例如『點解你咁黑?』、『點解你咁大體味?』等。」對著這些誤解自己的人,Jeffrey非但沒有仇恨,更主動地踏出第一步,與他們對話,消除他們的誤解。他知道很多人稱少數族裔為「阿差」、「拉登」其實是沒有惡意的,就如我們會稱朋友為「肥仔」、「金毛強」一樣,但Jeffrey聽到卻十分心痛:「這是一些涉及宗教的稱呼,如你在印度講,後果會很嚴重。」

在工作上,與華人接觸多了,Jeffrey說其實港人的接納程度很高,「有時地產商會主動打給我,說有單位適合我的Client。」因在媒體上日益有名,他自覺有份責任,改善少數族裔在香港的地位,和豐富社會的觀點和想法。「香港經常說自己是個國際都會,而少數族裔是成就這美譽的其一因素,港人享受這美譽同時,卻又存在排斥的表現。如果香港少了少數族裔,就只是個單調的華人社會。」

薄冰,或許憑借時間的力量,會慢慢溶化。但Jeffrey希望以自己的力量,主動打破這層冰封了少數族裔和港人的隔膜。


後記:訪問結束,Jeff帶我們到位於重慶大廈旁的後巷,他說中五畢業後的兩年間,每天就流連在佐敦和這條後巷,被警察查問。十年後,卻成為社工,與服務對象在這裡碰面,幫助他們走出困局。回看看這地,百感交集。



interviewee:Jeffrey Andrews / text:Sttail Li / photo:Johnson Chow / Illustration: 玎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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